2023年的八個“沒想到”

對宏觀分析師而言，2023年的中國經濟可謂充滿着意外。

年初時大家都信心滿滿，展望報告一個比一個樂觀，“霾开霧散，冬盡春來”“萬裏風雲，峰回路轉”“春暖花开”“撥雲現日”……不一而足。

不想從二季度开始，“強預期”就敗給了“弱現實”。尤其是中金的報告又被人拿出來批判，說十大預判錯了九個。

用高善文的話來說，宏觀研究的特點是“解釋過去頭頭是道貌似有理，預測未來躲躲閃閃錯誤百出”。不管是預測還是展望，都是一項失誤率很高的事，特別是對於當下仍然變動不居的中國經濟。

我簡單整理了一下，將今年的形勢變化歸納爲八個“沒想到”：

一是沒想到疫情恢復會這么快。

2022年12月7日正式退出疫情防控，在經歷了一個多月的混亂之後，春節期間旅遊、就餐、觀影人數就已經开始明顯反彈。

中國大概用了40天左右就進入後疫情時代，而其他國家一般需要90天左右時間。這也是一季度GDP增速好於預期的重要原因。

4·28政治局會議對一季度的評價是，“經濟增長好於預期，市場需求逐步恢復，經濟發展呈現回升向好態勢，經濟運行實現良好开局”。不過，小陽春並未延續太久，二季度經濟放緩壓力就开始擡頭。

二是沒想到國際關系會這么僵。

去年中美元首巴釐島會面之後，市場本以爲兩國關系能夠緩和，但年初的流浪氣球事件使中美關系急轉直下。美國繼續合縱連橫拉小圈子圍堵中國，繼續通過“小院高牆”战略對核心技術卡脖子，G7和G20會議的重要議題都是對中國的“去風險化”。

期間還穿插着一些波折，比如與日本之間關於核廢水的爭端，以及對以哈衝突的態度等，都使得中國與不少國家齟齬漸生，地緣政治風險持續加劇。

直到11月中美元首會晤之後，形勢才出現了階段性緩和，避免進一步惡化。

三是沒想到外資撤離會這么狠。

前三季度國際收支平衡表下的外商直接投資負債淨產生額爲-118億美元，歷史上首次出現外商淨流出。

前10個月商務部統計的人民幣口徑的FDI爲-9.4%，僅高於2020年前兩個月的-10.8%，爲歷史次低增速。

很多耳熟能詳的外資企業，都悄悄關閉了在中國的工廠企業，每個人或許都能切身感受到身邊的外國人在逐漸零落。

四是沒想到民企信心會這么差。

今年1-10月，民間投資增速仍然是-0.5%，相比於此前幾個月略有好轉，但沒有根本改觀。

從2022年底以來，官方一直在強調“切實落實‘兩個毫不動搖’”“從改善社會心理預期、提振發展信心入手，綱舉目張做好工作”，年中出台了民營經濟31條、成立了民營經濟發展局，但從效果來看，民企的信心尚未得到提振。

五是沒想到就業壓力會這么大。

6月年輕人口失業率達到了21.3%，爲有統計以來的最高水平，甚至超過了疫情期間。自7月起，統計局宣布不再公布這一指標。

畢業即失業，使不少青年人成爲“全職兒女”“四不青年”（不談戀愛不結婚，不生孩子不买房），也有越來越多的青年人選擇考公考編。

2024年國考報名人數首次突破300萬，平均競爭比爲77:1，爲有史以來新高。

六是沒想到房地產市場會這么衰。

一季度積壓需求釋放之後房地產就开始走弱。主要指標中，除了竣工和待售面積保持在正增長區間之外，其余的包括拿地、新开工、施工、資金來源、开發投資增速等，降幅都在擴大。

盡管7月政治局會議刪掉了“房住不炒”的表述，8月出台了認房不認貸、降低首付比和利率下限、降低存量首套房貸利率等政策，但市場並未如期反彈，金九銀十成色不足。一线城市10月的新房、二手房價格均出現環比下降。

目前看，市場供求關系已經發生重大變化，居民對於收入、期房和房價預期仍然偏弱，短期內預計打破房地產“價格跌-銷售弱—回款難—拿地下降—投資下滑”負反饋的難度仍然較大。

七是沒想到地方政府會這么難。

今年以來，由於稅收收入放緩、土地出讓收入下降，不少地方政府已收不抵支。4月以來城投債務壓力和負面輿情快速上升，一些地方甚至公務員工資都受到影響。

7月24日政治局會議提出“要有效防範化解地方債務風險，制定實施一攬子化債方案”。10月以來，內蒙、天津等开始發行特殊再融資債券。截至11月16日，本輪特殊再融資債已發行1.26萬億。

此外，今年四季度將增發2023年國債1萬億元，作爲特別國債管理，當年的赤字率由3.0%提高到3.8%左右，這是2000年首次在年中調整赤字率。

地方債狂飆始於2009年，根據達利歐的研究，債務周期一般爲15年。2024正好是第15年，地方政府的還本付息壓力可能才剛剛开始，化債難度不言而喻。

八是沒想到政策調控會這么慢。

今年的逆周期調節政策，其實有相當大的可討論空間。

4·28政治局會議對形勢的判斷有點樂觀，7·24政治局會議決定“加大宏觀政策調控力度”，但會議作出“活躍資本市場”的部署之後，“史詩級”的救市政策遲至8月下旬才公布，結果是一日遊的行情。

房地產一攬子政策同樣拖到8月底公布，效果同樣乏善可陳。

其實下半年政策出台的速度和力度都在提升，降准降息連招，財政政策大招，都集中在8月以後，但在少了“時機”的加成之後，效果似乎也打了折扣。

總而言之，2023年有太多的意想不到，這讓大家在展望2024年時都多了不少謹慎。不過，個人傾向於認爲2024年形勢應該不至於更壞，或者說至少不會有這么多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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