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金融茶”,卷走數億元
近幾年來,“炒茶”又开始小範圍流行,和一些人想象中的情景不同,炒茶的全程,並沒有茶的參與,往往是人在操作。
所謂的炒茶,大多數都是廠家先猛吹茶品的稀缺性和收藏價值,或配以承諾以高於入手價的價格回購,讓茶商去大量購买、囤貨,讓茶餅變得有一定的“升值空間”和“投資價值”。接着,茶葉價格就會被衆人擊鼓傳花炒到到幾萬、十幾萬甚至上百萬一提。
在把茶葉炒到這樣一個常人難以想象的高價後,一开始炒起或早期入手的人开始突然大量拋售套現離場,留下最後入手的人拿着那原本不值幾塊錢的茶餅悔恨交加。
絕大多數的大賺與巨虧也都發生於此。可惜的是,炒茶中,虧是絕大多數。
而最近,作爲全國最大的茶葉批發交易市場的廣州芳村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鬧劇,不少人圍堵在廠家門口,要求退錢。
這次的主角是剛剛成立半年的“昌世”。但這半年間,昌世已經卷走了超過了2億,被騙的人數也達到了上百人。
01
對於外界來說,“金融茶”的銷售體系和傳統的茶葉銷售相當不一樣,流通的品牌也和外界普遍喝的茶相去甚遠。
比如昌世茶,今年6月才成立,9月初开始陸續推出“昌世天下”“昌世茗雅”“昌世通濟”等茶品,茶葉價格迅速水漲船高。
一般來說,普通茶葉在轉手之後價格會變低,但是金融茶的價格則會越炒越高、越賣越貴。從9月初發售开始,一直到11月,“昌世天下”的價格從开始的31000元漲到最高的72800元,“昌世茗雅”價格則從41888元漲到最高的60500元。
這樣的繁榮一直維持到11月底,昌世茶的價格突然开始大幅跳水。
最开始出現降價跡象的是昌世雄峰,價格在一夜之間就跌去了幾千塊。隨後,昌世茶全线產品價格都开始暴跌。目前,相比最高價,昌世茶平均跌幅已經腰斬。
不少茶商高位接貨,如今損失慘重,自然不得不找昌世給個說法。然而很快,昌世茶業發布聲明,否認參與茶葉價格炒作,銷售中介也說在銷售過程中沒有承諾回購。
直到這時,茶商們才發現,昌世的茶,絕大多數都是從中介中流轉出來的,也即是從一开始,價格的飛漲就是一個騙局。
這種套路在炒茶市場並不罕見。
先安排一些中介擔任“茶托”,負責炒高茶葉價格,把價格炒高之後再進行回收。廠家再借助茶托在交易群裏發送各種行業信息,吸引散戶入局。
前幾次交易,廠家一般都會回購,給茶商甜頭,再利用市場的火熱進行進一步營銷,把“盤子”做得足夠大之後,廠家就不會再回收,茶葉價格也隨之大跌。
由於操盤時間太短,沒有給茶商任何緩衝的機會,最終導致了這一次猛烈而迅速的崩盤。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金融茶界的鼻祖——大益茶。盡管大益茶的價格會有一定的起伏,但通常來說,大益茶會有人愿意護盤,入局的散戶都能撈到不少油水。
而大益茶,也是金融茶的开創者。
02
提到大益茶,就不能不提吳遠之,他是大益茶毫無疑問的靈魂人物。
吳遠之是做金融出身。他大學在北航學飛機設計,後來獲得了渥太華大學的工商管理碩士。在華爾街工作之後,又回到海南從事證券行業,進入上市公司。
2004年,雲南勐海茶廠進行民營化改制,吳遠之將其收入囊中,开始實行限量配貨,進行飢餓營銷,普洱茶價格水漲船高。
2017年,吳遠之公开表示“要將大益普洱茶打造成爲中國的奢侈品”,隨即推出首創的號級茶——“軒轅號”,拿到號級茶的難度一度堪比申購新股。
後來的幾年中,這款茶的價格一度翻了近30倍,第三方機構也开始對大益茶的日新月異的價格進行跟蹤,衍生出了行情走勢圖。
在吳遠之的操盤下,大益茶的金融屬性日益增強。大益茶甚至還开創了普洱茶的“期貨交易”模式,賣方沒貨的時候,就會跟买家約定一個時間和價格,形成空單。到了約定時間之後,再以約定價格成交。
然而,在“軒轅號”的成功之後,2021年大益茶推出的“倉頡號”,卻帶來了普洱茶市場的一輪大危機。
因爲“軒轅號”的成功,倉頡號在還未正式發售的時候,就飽受期待。當時,找找茶等普洱茶交易平台上已开出每件11萬-12萬元的估價,圍繞這個價格,也已經开出了不少的“空單”。
到了發售當天,倉頡號的價格已經被炒到了13.9萬一提。
然而問題在於,空單太多,現貨太少,隨後倉頡號價格一瀉千裏,從最高峰的15萬一提,跌到了近乎官方配貨價的7萬一提,隨後徹底爆雷。
至於爲什么現貨這么少,沒人能說明白。畢竟大益向經銷商給出的配貨數量和價格以及經銷商的囤貨情況都是不透明的,無從得知。
這倉頡號也並不是大益第一次爆雷。
實際上早在2020年,大益鼠餅就已經爆過雷。2021年倉頡號之後,品味66、鬥記、東卓等爆雷事件仍舊頻繁發生,每一次涉及到的資金,都是以億爲單位地消失。
將眼光放得更遠一些,早在2007年,普洱茶市場就已經有過類似的炒作,導致普洱茶價格崩盤,最後爆雷。
今年6月以來,芳村市場也已經發生連續3起“金融茶”爆雷案件。今年8月,廣州市荔灣區發展和改革局發布《告知書》,“金融茶”“天價茶”等炒茶行爲存在風險,交易中或構成非法吸收公衆存款與集資詐騙罪。
然而,官方的阻止還是擋不住被貪婪蒙蔽了雙眼的茶商和廠家。
03
中國茶文化和酒文化都源遠流長,但是一直以來大範圍炒的只有酒,沒有茶,爲什么?
因爲大多數酒越久越香,大多數茶越放越陳,只有普洱能爲之一炒。而數量大到能夠用來炒的茶葉,往往並不具備與價格匹配的消費屬性,比如現在價格炒到上萬的88青普洱茶,三十年前可能只要十塊錢三餅。
茶葉,最後僅僅淪爲一個符號。
“金融茶”的所鼓吹的邏輯是“物以稀爲貴”,然後讓這些茶葉有升值的空間和收藏的價值。然而,這個所謂的邏輯天然就難以站得住腳跟。
一般來說,茶葉的稀缺來源於產地以及產量有限的古樹,但是金融茶需要相對大規模地量產,並不可能用這些真正昂貴的原料。就算要鼓吹稀缺性,不少廠家也會採用拼配技術,茶葉本身並沒有什么含金量。更關鍵的是,茶葉不同於可以長時間保存甚至越陳越值錢的醬酒,茶葉的保質期一般不長,甚至保存條件一旦出了差池就很容易變質變成不再能喝的垃圾。這就天然導致它不可能具備長期的保值增值功能。所以才有了炒一波,至多一兩年就泡沫刺破的輪回。
真正讓“金融茶”變得稀缺的,只是那做局的人。
廠家鼓吹茶葉的金融價值,通過造勢和捂盤限量,人爲造出了稀缺性。而看中這些茶葉的人,看中也並不是茶葉本身的稀缺,而是茶葉身上的金融屬性,通過一個個人的轉手和擡價,讓價格水漲船高。
這樣的故事何其熟悉。
1637年,奧斯曼土耳其引進的鬱金香球根受到荷蘭民衆的瘋搶,巔峰時期,一棟房子的價格甚至都比不上一個鬱金香球根,哪怕這些鬱金香甚至還沒發芽。泡沫化過後,鬱金香價格僅剩巔峰時期的百分之一,荷蘭各大城市陷入混亂,這一事件也被稱爲鬱金香狂熱。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東北也有類似的事件。
在當時,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也只有四五十塊,東北一盆君子蘭的價格卻被炒到了五六塊錢,甚至一株品相好的君子蘭一度可以賣到上百元。盡管官方很快進行了限價,但在長春宣布君子蘭爲市花之後,君子蘭的價格還是一路猛漲,從幾百元很快漲到了上萬元,甚至一度被稱爲“綠色黃金”。
然而好景不長,僅僅一年多以後,官方开始管理君子蘭市場,政策的高壓加上資金抽出,泡沫破碎,君子蘭的價格也逐漸從天價跌落谷底,垃圾堆裏隨處可見君子蘭,再也無人問津。
而現在,這個故事換上了新的名字——金融茶。
對於想炒作的人來說,炒作的東西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鬱金香可以炒作,君子蘭可以炒作,普洱茶也可以炒作。
但問題在於,鬱金香泡沫之後,鬱金香泡沫不會再出現第二次。瘋狂的君子蘭之後,君子蘭的價格也不會出現第二次飆漲。
而金融茶的炒作,卻是每隔幾年,甚至每隔幾個月就會出現一次。
每次爆雷之後,普洱茶價格崩盤,散戶們破產收場,資方撤離,普洱茶行情陷入低谷。然而一段時間過後,炒作的浪潮再次席卷而來,換湯不換藥地賣着同樣的“稀缺產品”,又有人拿着錢瘋狂入場搶購。
入局的人只是覺得自己永遠都能全身而退,不會成爲最後的接盤俠。甚至更多的人爲了自己能夠在前期撈到油水,他們會拉着更多人入局,心甘情愿成爲宣傳大使,變成騙局的一環。騙人的人固然可恨,但甘愿入局最終被騙的人,也完全不值得可憐。
標題:瘋狂的“金融茶”,卷走數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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