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26歲的杭州人汪滔從香港科技大學畢業,思前想後回到深圳,帶着一個稍顯稚嫩的學生團隊开始創業。

十年後,大疆开始稱霸全球無人機,當時汪滔曾動情做過總結:“我常常想,這一群初出茅庐的年輕人,不用去阿諛奉承、投機取巧,就可以在踏實做事的埋頭苦幹當中,達到創業之巔,這樣的故事恐怕只有深圳才可以實現。”

二十年後,伴隨DeepSeek、宇樹科技意外爆紅,“杭州六小龍”令各地省市掀起一場反思潮。這當中,“大疆之後再無深圳創新”的聲音尤爲刺耳。

經歷了一個多月的批判,深圳沒有更多解釋,而是拿出行動——剛剛過去的周日,深圳市政府新聞辦召开“打造最好科技創新生態和人才發展環境”主題發布會上,宣布了一系列魄力十足的舉措:

  • 大學畢業生來深圳找工作可免費住15天,青年創業最高100萬資助;
    將出台促進風投創投高質量發展政策文件;
    將設立100億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產業基金,發布人形機器人專項政策 ;
    將出台實施新一輪支持發展瞪羚企業、獨角獸企業政策文件;
    將多渠道籌集45億元資金,爲初創企業使用算力提供最高60%資助...

不辯不解,只有行動。


杭州爆紅,放大了深圳的焦慮


1979年,珠江口鹹腥的海風中,寶安縣漁民撒下最後一網時,沒有人會想到這片荒蕪的灘塗即將迎來一場人類歷史上最劇烈的城市嬗變。

那是屬於深圳的繁花時代,大批有志青年南下來到這裏闖蕩拼搏,從羅湖第一樓“友誼商場”到擁擠的華強北路,包容开放的深圳遍地黃金,“來了就是深圳人”的口號更是深入人心。

無數初創團隊在深圳如草根野蠻生長,一部部酣暢淋漓的創業故事拔地而起:任正非在深圳灣畔創立華爲,書寫了中國硬核創新的史詩;在華強北賽格科技園5樓,馬化騰團隊用OICQ(QQ前身)點燃了中國互聯網的星火;王傳福在布吉鎮廠房拆卸鎳鎘電池時,已窺見能源革命的先機;汪滔在蓮花北村車庫鑽研着看起來遙不可及的夢想,多年後大疆成爲“全球無人機之王”......

僅40年時間,深圳便從一座邊陲小漁村,邁進全球3萬億元城市俱樂部,成爲“中國最像硅谷的地方”。

直到2025年春節,深圳創業天堂的地位似乎被動搖——DeepSeek-R1大模型的發布在全球範圍內掀起了一場風暴,宇樹科技的人形機器人在春晚上完成一場精彩表演,也由此拉开了華爾街重估中國科技股的序幕。

這兩家帶來極大科技震撼的公司均誕生於杭州。一夕之間,“何以浙江?何以杭州?”的拷問在各地之間此起彼伏。

當廣東湛江人梁文鋒在杭州締造了顛覆想象的DeepSeek,曾注冊在深圳的遊戲科學創始人馮驥搬去杭州开發出《黑神話·悟空》,留下一句:“(杭州)節奏沒有深圳那么快,房價也不太高,大家能夠耐得住性子。” 

如此種種,向來以創新而著稱的深圳,壓力可想而知。

其實早在大約十年前,華爲創始人任正非在接受新華社專訪時,就曾被問到——“深圳未來的危機在哪裏?”

那時他直言不諱:“深圳房地產太多了,沒有大塊的工業用地了......生活設施太貴了,企業就承載不起;生產成本太高了,工業就發展不起來。”

只是這些危機感,貫穿在深圳過去的十年發展中,並不是新鮮事。


被低估的一面


撇去情緒,真實情況也許用不着那么焦慮。

其實作爲一线城市,深圳與杭州,甚至與北京、上海、廣州都有着極大的不同。深圳VS杭州,兩個不同基因的城市,都在不遺余力地追求科技創新,但卻走的是不同的產業路徑。

杭州以互聯網和信息經濟領域的模式創新,催生了宇樹科技、DeepSeek等在內的“六小龍”科技新勢力,其優勢在於數字經濟生態、商業模式創新以及輕資產高增速。

深圳走的則是技術創新的路子,以制造業爲主導的高新技術,不僅有華爲、騰訊、比亞迪、大疆科技“四龍頭”,還有不計其數的中小科技企業,在不同產業、企業之間形成了一張龐大的生態協同網絡,講究的是“產業集聚”——大企業頂天立地、創新企業开天闢地、中小企業鋪天蓋地的發展格局。

這其中,硬件制造和全球供應鏈是深圳模式的核心,托起了中國制造的脊梁。

無人機產業便是“深圳模式”的一個典型樣本。那年汪滔在深圳車公廟一間不足20平米的倉庫裏創辦大疆創新時,誰也不會想到日後會崛起成爲全球無人機霸主。相較於扶持某個特定的大公司,深圳支持的是整個行業的競爭。

大疆背後,深圳編織了一張龐大的無人機生態網絡,產業鏈涵蓋了從研發、生產到銷售、服務等各個環節,單是在南山區就有“不出南山就能造一台無人機”的說法——現在,深圳實際運行的無人機及產業鏈企業有1730家,年產值爲960億元,佔據着全國無人機市場的半壁江山。

沿着產業集聚、強鏈補鏈的邏輯,深圳孕育了大量隱形冠軍:如人形機器人第一股優必選、AI制藥顛覆者晶泰科技、激光雷達龍頭速騰聚創、中國協作機器人第一股越疆科技、自動駕駛黑馬佑駕創新以及跨境電商巨頭傲基科技——最近,有投資人將之總結爲深圳“六小過江龍”。

此外,還有元戎啓行、海柔創新等一大批人工智能、機器人黑馬企業都誕生並成長於深圳。你可能不知道,深圳已匯聚人工智能企業2600余家、獨角獸企業6家,機器人上市企業34家、獨角獸企業9家,並未落後。

深圳的創新實力依然不容小覷。深圳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主任郭子平最新披露了一組數據——2024年,深圳民營企業數量達262.3萬戶。其中,A股上市民營企業286家、市值5.1萬億元,數量和市值均位列全國城市第一;民營國家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886家、位居全國第一;民營國家高新技術企業、民營獨角獸企業分別有2.37萬家、34家,分別位列全國第二和第三。

在深圳,一個初創型企業從設立到成長爲科創板的上市公司,平均年限爲13.35年,比全國平均水平快了1.05年;成長爲國家級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需13.25年,比全國快了1.71年。成長爲國家高新技術企業、獨角獸企業分別需7.65年、6.83年,也均快於全國平均水平。

深圳的另一面是由創投組成的。放眼全國,深圳堪稱最活躍的創投城市之一——2024年深圳新增私募股權、創投基金152支,管理規模超1.5萬億元。

這些年來,深圳不僅圍繞战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集群开創性地設立了“20+8”千億產業基金群,還創建了百億級天使母基金和20億元的科技創新種子基金。2025年,深圳再开放100個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的應用場景,還將設立100億元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產業基金。如此大手筆,深圳打造科創之城的步伐從未停歇。


從搶人开始

良性的追趕拉开序幕


深圳還會有下一個“大疆”嗎?

回想20年前,五湖四海的人才匯聚到深圳,“孔雀東南飛”的盛景歷歷在目。時至今日,伴隨城市產業升級,對於那些懷揣着夢想的年輕人來說,北上深似乎不再是必選項,他們可能首先想去杭州感受數字經濟生態,也可能決定在成都“慢文化”下心無旁騖做創新。

一座城市的創新匱乏與否的關鍵,終究是人才。

這一次,深圳面向人才开出更誠懇的條件——只要是在深圳就業或創業的人才,都想方設法爲他們提供一張牀、一間房,甚至一套房等服務,高校應屆畢業生來深求職可獲得15天免費住宿,對於在深就業創業的人才,提供面積不等的保障性租賃住房,讓有志在深圳發展的各類人才進得來、住得安、留得下、能成業。

同時,深圳將實施“鯤鵬青年創新創業合作計劃”,與國內外近100家創新創業大賽組織單位、知名高校和創投機構籤約,爲在校大學生創業實踐和青年創業者提供用房、資金等全要素支持,最高資助金額達100萬元。

創業公司和創新城市往往是相互成就。考慮到初創企業資金緊張,深圳爲初創企業梯度配置“一張辦公桌、一間辦公室、一層辦公樓”空間——“只收夢想,不收租金”,同時爲創業者提供注冊登記、融資、保險、會計、法律、數字化等一攬子服務。這意味着,創業者在深圳可以安心搞研發、搞創新。

“深圳是一座很有危機感的城市。”一位已經在深圳生活二十多年的投資人感慨。但它也是一座年輕的城市,與其說杭州的崛起之於深圳是一次危機,不如說這是深圳自上而下的一次進化。

同樣處境擺在很多頭部城市面前。但當美國憑借原子能、計算機和生物技術的發明與應用,逐漸掌控全球科技的高點,只是一味爭辯“哪座城市才是中國創新的未來?”似乎意義不大。

中國創新版圖的演進,從來不是非此即彼的單選題。

在這場史詩級的產業變遷中,中國各大城市其實殊途同歸:實現硬核科技國產化,爭得全球產業的話語權。



標題:“杭州把深圳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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