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觀點

一、开年人民幣匯率走貶。原因一:上年末穩匯率壓力有所釋放。2025年1月3日之前,美元兌人民幣即期匯率連續十個交易日收於7.299,彰顯政策穩匯率意圖。1月3日下午开始,人民幣匯率在兩個交易日內貶值約300點,主要與去年末貶值壓力釋放不足有關。原因二:美元指數行至歷史高位。特朗普當選以來,美元指數在“特朗普交易”浪潮中迭創新高, 1月2日美元指數最高達到109.24,歷史上,美元指數超過這一水平的時期只有三次:1982-86年美國緊貨幣引爆拉美債務危機時期,2000-2002年信息技術革命推動美國經濟繁榮並走向科網泡沫時期,2022年俄烏點燃战火時期。在美元大幅上漲過程中,人民幣匯率尋求對美元保持穩定,使得人民幣相對一籃子貨幣匯率明顯升值。原因三:美中利差再創歷史新高。2024年“9·26”中國一攬子增量政策釋放寬貨幣信號以來,美國與中國10年期國債利差從1.58%攀升至3.06%。2022年4月美中利差轉正後,其與美元兌人民幣匯率之間呈現出顯著的正相關性。美中利差不斷走高強化企業和居民部門持匯意愿,供求關系仍壓制人民幣匯率。 

二、美元進一步走強需有新催化。1、2024年11月以來的美元持續上漲,受“特朗普交易”持續演繹、美聯儲12月議息會議轉鷹、歐元和日元相對弱勢等因素驅動。2、在不發生金融危機、战事或AI泡沫的前提下,2025年美元指數進一步上行的空間或較有限。首先,近期共和黨在衆議院領袖選舉中展現的團結程度不及預期,有關特朗普關稅政策出現相左報道,使得“特朗普交易”面臨更多不確定性。其次,市場對2025年美聯儲降息的預期已在1-2次上保持穩定,“緊縮恐慌”對美元指數的影響逐漸弱化。再次,歐日經濟與美國經濟的差距不宜高估。根據美國、歐元區及日本央行的最新經濟預測,2025年歐元區和日本實際GDP增速有望回升,而美國則可能高位回落。近期美國花旗經濟意外指數已由高位回落,歐洲與美國在這一指標上的差距有所收窄。

三、“穩匯率”仍是貨幣政策重心。一方面,人民幣中間價一直保持在7.19以內,意味着在岸人民幣即期匯率貶值的上限被控制在7.34以內。這是一種“以時間換空間”的做法,但會造成兩個問題:一是,貶值預期持續存在,外匯市場“囤匯盤”大量積累;二是,人民幣對一籃子貨幣匯率大幅升值,對出口有潛在不利影響。另一方面,離岸流動性明顯收緊,提高離岸人民幣做空成本。1月6日、7日,離岸隔夜Hibor漸次上升到了5.92%和8.1%,爲2022年以來新高。央行宣布將在1月15日增發600億央行票據,進一步回籠離岸人民幣流動性。人民幣匯率“以時間換空間”的根本依托是中國經濟穩增長的實現。當前,市場期待2025年刺激內需政策能夠前置、加量出台,進一步改善居民和企業部門信心,鞏固和提升經濟回升勢頭。通過更大力度的財政政策與貨幣寬松的協同配合,收窄美中利差,更有效地促進人民幣匯率穩定。

風險提示:美國對華大幅加徵關稅,美通脹超預期上行,穩增長落地效果不達預期。

正文

2025年人民幣匯率以貶值开年,既是去年年末貶值壓力的一定釋放,也是中美利差持續擴大、美元高歌猛進的結果。當前,央行“穩匯率”的意愿較強,美元指數進一步上行空間相對有限,隨着穩增長一攬子政策的落地、加力,人民幣匯率具有保持穩定的基礎。倘若特朗普回歸後在關稅問題上留有余地,宏觀政策能夠“以我爲主”增強企業和居民部門信心,對人民幣匯率的走向不必過於悲觀。


01

开年人民幣匯率走貶


原因一:上年末穩匯率壓力有所釋放

2025年1月3日之前,美元兌人民幣即期匯率連續十個交易日收於7.299,即期匯率與中間價之間的偏離度穩定在1.5%,並未用足2%的漲跌幅限制,這是當時政策穩匯率意愿更強的體現(嚴守7.3關鍵點位)。1月3日下午,美元兌人民幣即期匯率突現調整,3日和6日兩天貶值約300點,6日收於7.33,並用足了相比中間價2%的跌幅空間。

人民幣匯率在年末、年初一個月左右存在一定季節性效應。2015年匯改以來,美元兌人民幣匯率在大多數年份的首月和末月都是下降的(或主要與海外聖誕季強化中國貿易順差、中國春節前外貿企業財務結算和發放獎金有關),特例是2016年和2024年的年初和年尾均呈現較大貶值壓力。2025开年可能又是個特例,與去年末人民幣對美元貶值壓力釋放不足有關。

原因二:美元指數行至歷史高位

特朗普當選以來,美元指數在“特朗普交易”浪潮中迭創新高。1月2日美元指數最高達到109.24,相比2023年以來的高點(2023年10月2日的107)多漲2.1%,但美元兌人民幣匯率尚未突破當時創下的高點(2023年9月8日的7.3415)。這表明美元大幅走強是本輪人民幣貶值壓力的重要來源,且這種壓力的釋放並不充分。

歷史上,美元指數超過這一水平的時期只有三次(以1973年3月基期以來):1982-1986年美國緊貨幣引爆拉美債務危機時期,2000-2002年信息技術革命推動美國經濟繁榮並走向科網泡沫時期,2022年俄烏點燃战火時期。

在美元指數大幅上漲過程中,人民幣匯率尋求對美元保持穩定,使得人民幣相對一籃子貨幣匯率出現明顯升值。2023年8月初人民幣中間價與即期匯率出現分離以來,截至2025年1月6日,人民幣相對一籃子貨幣匯率(外匯交易中心發布的CFETS人民幣匯率指數)累計升值了約4.7%,而人民幣相對美元匯率則累計貶值了2.3%,二者從過去的同向關系變爲反向相關。人民幣對一籃子貨幣的權重構成決定了,只要在美元走強背景下,人民幣相對美元少貶,就一定會呈現出人民幣對美元貶值、對一籃子貨幣升值的情況。

原因三:美中利差再創歷史新高

2015年人民幣匯改到2022年4月以前,美中利差基本在負值區間運行,其與人民幣對美元匯率之間的關系並不顯著。2022年4月以來,美中利差轉正,其與美元兌人民幣匯率之間呈現出顯著的正相關性,美中利差的變化开始更大程度地影響資金跨境流動的方向。2024年“9·26”中國一攬子增量政策釋放寬貨幣信號以來,美國衰退交易逐步被證僞、並讓位於再通脹交易,中美貨幣政策分化態勢逐步凸顯。美債利率上行走高與中債利率下行新低兩相映照:2024年9月27日到2025年1月8日,美國與中國10年期國債利差從1.58%攀升至3.06%,2年期國債利差從2.15%升至3.2%。而這一時期正對應於美元兌人民幣匯率的新一輪走貶。

美中利差不斷走高進一步支撐企業和居民部門的持匯意愿。2022年四季度“囤匯盤”开始積累以來,僅在2024年8、9月份出現了一波回吐,此後收匯結匯率再度回落。在美元資產收益率較高、且人民幣貶值壓力尚未充分釋放的情況下,企業和居民部門將更傾向於持有美元。因此,高購匯率、低結匯率的局面尚難改觀,供求關系仍壓制人民幣匯率。


02

美元進一步走強需有新催化


1、美元指數高歌猛進

2024年11月以來,美元指數的持續上漲受多種因素驅動:

一是,“特朗普交易”持續演繹。一方面,特朗普力主的減稅政策助力美國經濟增長;另一方面,其主張的關稅政策可能削弱非美經濟前景,繼而令非美貨幣承壓。特朗普在2024年11月6日贏得大選,11月13日確認掌控國會兩院,此後陸續組建了“忠誠”內閣,投資者不斷上修“特朗普2.0”的政策力度和落地情況,推動美元指數持續上漲。

二是,美聯儲12月會議轉“鷹”。2024年12月18日美聯儲議息會議是一個關鍵轉折,引發了市場對美國中長期利率路徑的重估。是次會議,美聯儲顯著上修了未來1-2年的通脹和利率預期。更關鍵的是,美聯儲承認特朗普政策可能增加通脹上行風險,這與11月議息會議“短期內選舉將不會對貨幣政策產生影響”的表態相異。10年與2年期美債利差走闊,較能反映出市場對中長期利率上行的擔憂。美元指數在12月18日以後,基本站穩108上方。

三是,歐元和日元的相對弱勢。歐洲方面,由於工業持續低迷,歐央行降息路徑較爲確定,10年德美利差仍在走闊,並壓制歐元。此外,有關俄羅斯天然氣自2025年1月1日起斷供的消息,引發能源危機擔憂,令歐元兌美元匯率在1月2日短暫跌破1.03關口。日本方面,日本銀行2024年12月暫緩加息,市場在貨幣政策會議前後進行交易,驅動日元走弱。美元兌日元在去年12月升值5.0%,顯著超過美元兌歐元(2.2%)和英鎊(1.8%)的升幅。

四是,避險情緒的助推。2024年12月以來,先後發生了美國短期支出法案受阻引發政府關門風險(12月17日至21日)、耶倫警告債務上限臨近(12月27日)、美國衆議院領袖選舉出現波折(12月下旬至1月3日)等風險事件。

2、上行動能趨於衰減

目前上述因素的演繹已較充分,在不發生金融危機、战事或AI泡沫破滅的前提下,我們預計2025年美元指數進一步上行的空間較爲有限。

首先,“特朗普交易”面臨更多不確定性。在特朗普1月20日正式上任前,其政策线索相對有限。近期出現的一系列變化,提示了特朗普新政力度不及此前預期的可能性。一是,共和黨在衆議院領袖選舉中展現的團結程度不及預期,說明特朗普新政在國會的推行並非毫無阻力,增大了政策落地打折的風險。二是,特朗普關稅政策的落地情況存疑。1月6日《華盛頓郵報》報道稱,特朗普的關稅計劃可能僅涵蓋特定商品而不是全部商品;特朗普隨後在社交媒體闢謠。1月8日CNN報道稱,特朗普可能引用《國際經濟緊急權力法案》(IEEPA)徵收全球商品關稅。面對截然不同的報道,市場短期較難准確計入關稅影響,需待特朗普上任後的實際政策落地。

其次,“緊縮恐慌”的驅動逐漸弱化。美聯儲12月議息會議後,市場立即調整了2025年降息預期,由此前降息3次左右,調整至1-2次。去年12月下旬以來,CME市場利率預期保持穩定,2025年末加權平均利率穩定在3.8-3.9%,同時2年美債利率漲勢降溫,政策利率預期對美元指數的實質影響逐漸弱化。

再次,歐日經濟與美國經濟的差距不宜高估。據最新美國、歐元區及日本央行的經濟預測,2025年,歐元區和日本實際GDP增速均有望回升,美國GDP增速則更可能由高位回落,這意味着美國經濟的“一枝獨秀”程度不宜高估。美國花旗經濟意外指數已由高位回落,歐洲與美國在這一指標上的差距也在縮小。總之,市場對歐日經濟的擔憂可能更多基於特朗普上台後的關稅政策影響,而不主要出於歐日經濟自身的症結,這意味着歐元和日元進一步走弱的內在驅動是可控的。

最後,美國多個內政風險事件已暫告一段落。2024年12月21日,美國參議院投票通過防止政府“停擺”的應急撥款法案。2025年1月3日,美國衆議院議長選舉歷經波折後,現任議長約翰遜“有驚無險”獲得連任。目前,美國債務水平臨近上限的問題懸而未決,耶倫預計1月中旬或下旬達到新的上限,屆時財政部將啓動非常規措施避免債務違約。“債務上限”是美國財政的“老問題”,美國此前已將債務上限提高了超100次,預計特朗普上任後也會敦促國會盡快取消或延長債務上限。


03

“穩匯率”仍是貨幣政策重心


2025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將“保持國際收支基本平衡”與穩增長、穩就業、穩物價相提並論。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2024年第四季度例會強調,“增強外匯市場韌性,穩定市場預期,加強市場管理,堅決對擾亂市場秩序行爲進行處置,堅決防止形成單邊一致性預期並自我實現,堅決防範匯率超調風險,保持人民幣匯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穩定。可見,當前穩匯率仍是貨幣政策的重心,央行在人民幣匯率方面還將“嚴陣以待”。

一方面,开年以來盡管人民幣即期匯率相比中間價偏離度有所擴大,但人民幣中間價一直保持在7.19以內。這意味着在岸人民幣即期匯率貶值的上限被控制在7.34以內。央行保持中間價不貶,是一種“以時間換空間”的做法,待到美元指數回落,人民幣貶值壓力亦可隨之釋放,正如去年8-9月的情況。但在此之前也會造成兩個問題:一是,人民幣貶值預期持續存在,外匯市場“囤匯盤”大量積累;二是,人民幣對一籃子貨幣會出現大幅升值,不利於中國外貿條件,對出口有潛在不利影響。

另一方面,離岸流動性明顯收緊,提高離岸人民幣做空成本。在岸市場“兩價分離”之時,離岸人民幣隔夜資金利率通常也會明顯上升,二者都是“穩匯率”的政策工具。2025年1月6日、7日,離岸隔夜Hibor漸次上升到了5.92%和8.1%,爲2022年以來新高。1月8日,央行發布公告將在1月15日招標發行600億6個月期限的中央銀行票據,此次央票並非到期滾動續發,而是新增發,且發行規模爲2018年央行在離岸市場常規發行央票以來的最高值。央行加碼回籠離岸流動性,也釋放了堅定的穩匯率決心。

人民幣匯率“以時間換空間”的根本依托是中國經濟穩增長的實現。2024年10月以來,美債利率上行衝高與中債利率下行探底形成鮮明反差,美債主要反映美國再通脹和美聯儲轉鷹的預期,中債則主要反映寬貨幣預期。從中國10年國債收益率與商業銀行存款掛牌利率的關系推斷,我們認爲當前1.6%左右的10年國債收益率或已提前定價了2025年20bp以上的降息幅度。這一定價有其合理性:截至2024年三季度,金融機構一般貸款加權平均利率爲4.15%,較2023年末下行20bp,下行幅度低於規模以上工業企業ROA(截至2024年11月爲4.28%,較2023年末下行46bp)。因此,2025年降息勢在必行,且幅度至少需要達到20bp以上,才能對衝前期企業盈利回落的影響,更好激發私人部門融資需求。基於此,當前要實現中債利率止跌回升,需要看到風險偏好的上行,也即市場對穩增長的信心明顯增強。

當前,去年四季度出台的一攬子增量政策已逐步落地見效,市場期待2025年逆周期調控政策能夠前置、加量出台,進一步改善居民和企業部門信心,鞏固和提升經濟回升勢頭。更大力度的財政政策與貨幣寬松的協同配合,才能更有效地促進人民幣匯率保持穩定。

注:本文來自平安證券發布的《人民幣匯率开年之變》,報告分析師:鐘正生、張璐、範城愷



標題:人民幣匯率开年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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