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學是很有意思的一門學科。

最近的一些數據,總是讓人感到恍惚,紙面數據和真實感受,到底哪個是真的?

前幾天,微博又上了個熱搜——“本科生縣城工作平均月收入5377元”。

我辛辛苦苦到大城市996就是爲了賺錢,結果你告訴我,我在大城市賺得還不如縣城?

也難怪大家都想問,到底是哪個縣城月薪五千?

不過,大家大概誤會縣城了。


01


提到縣城繞不开的一個詞,就是土。

城市人的想象裏,縣城應該過的還是喝着蜜雪冰城,开着破爛面包車,喫着劣質盜版零食,穿着不知名店鋪的衣服,用着國產山寨機,玩着开心消消樂,逛着拼多多的日子。

不一定全部符合,但必定是從中挑出幾樣排列組合。

結果,一夜之間蜜雪冰城开了兩萬家店,零食折扣店开滿大街小巷,瑞幸庫迪暴打星巴克,拼多多市值超過了阿裏巴巴。

佬們都在紛紛拼命搞“下沉”。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現問題了?

一向自詡清高的城裏人也逐漸回過味來了:

“縣城消費讓一线城市打工人自愧不如”、“縣城遍地是黃金”、“中產品牌盯上縣城貴婦” 、“網紅店攻佔縣城”、“北漂女子稱老家縣城消費水平不降反升”、“在縣城开零食店春節能賣200萬”、“大廠人回縣城开土菜館春節月入50萬”…

縣城的熱搜上個沒完,仿佛大家第一天認識縣城。

到底是誰對縣城有誤解?大家高喊着“北上廣是中國的幻象,縣城才是中國的底色”的時候似乎忘了,很多城裏人過得可能真的沒有縣城人好。

在一线的打工人掏空六個口袋买一套三環外的小房間的時候,縣城人的房產擁有率已經達到了70%。

這些有房的縣城人,擁有的房產平均面積是153平米,將近6成的人沒有房貸。

在一线的打工人昏昏沉沉趕着地鐵昏昏欲睡半個小時甚至一個小時才能到公司的時候,近60%的縣城人有車,搭配本就不大的小縣城,通勤時間輕松拿捏在十分鐘左右。

在這些有車的人當中,只有15%的人有車貸,結合房產情況來看,“有房有車”一族在縣城人中的比例接近一半,無房無車的只有不到20%。

在一线城市,這個數據大概要反過來。

接下來城裏人的優越只剩下了工作一項——雖然他們有房有車,但是縣城工資低啊。

那再看看工作數據,縣城的工資比城市低,可是低得不多,低得更多的是平均工作時長。

數據顯示,2021年縣域的中青年的平均工作時間爲7.2小時,遠低於2021年國家統計局公布的人均9.5小時(每周47.5小時),甚至都沒達到標准的工作時間8小時。

而2023年,國家統計局公布的平均工作時長已經達到了9.7小時(每周48.9小時)。

工作時間比城裏人直接少了兩個小時,那縣城人在幹嘛?

統計下來,縣城人平均每天线上娛樂時間就有2.5小時,刷刷短視頻、玩玩遊戲、买买東西,其余時間也是在线下做做家務、跟朋友聊聊天,還有別的娛樂活動。

說實在的,如果有這樣的生活背景和工作條件,真的會有人不愿意消費嗎?

如果一個人,有房有車有闲,沒病沒災沒貸款,消費?結婚?生孩子?那不是統統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了嗎?

事實也確實如此,在縣城的中青年裏,已婚已育的比例超過90%。

所以說小縣城裏已婚已育的人多,生孩子的人多,真不能全怪縣城人思想落伍、越窮越生。

一旦衣、食、住、行這些基礎的條件都被滿足了,飽暖思XX,結婚生子,不過是最基本的流程罷了。

看起來,縣城人什么都有,城裏打工人什么都沒有。

但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02


在感受到的這波反差感當中,最主力的群體是在一线城市打工的普通人。

對於這些人而言,最難以接受的是,大家曾經在一個初中或高中就學,感覺大家都普普通通,甚至很多人成績還不如自己。

結果他們留在縣城過得無比滋潤,自己在大城市苦哈哈累死累活還存不到一點錢。

原來以爲在大城市光鮮亮麗,結果在小縣城才是真正的光鮮亮麗。

不過,這個比較方法有問題。

這些大城市普通人對比上的,基本都是“縣城小贏家”。

什么叫縣城小贏家呢?

這些被人羨慕的縣城小贏家,工作基本都是體制內,工資並不高,但是事兒少離家近。

父母基本也是體制內,或者做點小生意,有點存款或者退休金,起碼養老不愁。

生活基本都是有房有車有存款,甚至可能不止一套。

但是稍微想一下,就會發現,這樣的條件其實不管在哪兒都是贏家。

放在一线城市,就是“京爺”“滬爺”“深二代”,放在江浙,就是“江浙獨生女”,都是人生的大贏家。

只不過把這個條件放在了縣城,就變成了縣城小贏家。

在一线城市打拼的普通人呢?

都說家貧走四方,這些人會舍棄自己原本的小縣城走向大城市,本質就是因爲家庭缺乏助力。

沒房沒車,工作不穩定,生活不自由,到哪裏都算不上幸福。

這條件在一线城市是一线打工人,放在小縣城,也是處於相親歧視鏈底層的“混子”。

只不過這樣的條件在一线城市太過普遍,一线城市的房價也使得這樣的“失敗”顯得比較體面。

所以其實哪裏有那么多縣城豪門,不過是因爲有的自身本就是某些“豪門”罷了。

網絡上很多人會有的反差感,實際上把大城市的普通人甚至loser和縣城裏的贏家對比,玩的是一場田忌賽馬。

在大多數的普通小城市,由於義務教育,加上學區之間差別並不懸殊,在同一個學校裏的學生,表面上的差別並不會太大。

在高考完之後,大家各自四散升學,再找工作,在當地的差別就顯現出來了。

在本地有資源有人脈有能力的人,讀完大學之後再回到縣城,自然過得風生水起。

而在本地沒有太多背景的人,則會遠走大城市,尋找更大的發展機會。

再回到最初那個問題,到底哪個縣城月薪五千?

這個數據給人表現出來的怪異,問題不在於縣城,而在於這個月薪的前提是本科生。

在一個小縣城能夠讀到本科,前提是家庭有一定的基礎或者文化。

縣城的絕大多數底層,並不會對於孩子的學歷有太高的要求。

一是因爲家庭缺乏勞動力,亟需孩子讀完高中或職校,成年後就成爲勞動力走向社會。二是因爲對於讀書的重視性不夠,很多孩子其實對學習心有余而力不足,而高中學歷對於這類家庭來說已經足夠。

因此,在縣城的本科生,百分之八十甚至百分之九十,都是縣城裏的“婆羅門”,縣城本科生高額的月薪代表本也就不是絕大多數。

對於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縣城,絕對不是一個好去處。


03


縣城不是最優的就業選擇,因爲縣城經濟的代名詞,就是單一。

在縣城的火熱背後,一個詞悄悄興起,那就是“gwy經濟”。

以我老家的縣城爲例,現在縣城的就業基本分爲兩種,一種是各種“體制內”,比如銀行、學校、醫院以及機關單位,另一種就是個體戶,开小超市、餐飲店等等。

這大概也是大多數小縣城真正的樣子。

回到小縣城躺平的年輕人,大多也是走向了兩個方向,开店,或者考公。

從來沒有人是從一线城市離職,再回到自己家的小縣城再找一份工作的。

因爲除了江浙,大多數的小縣城,是沒有“普通”工作可以做的。

這樣單一的體系供養出來的,真的是養尊處優的“縣城婆羅門”嗎?

真實的情況是,大多數縣城裏的體制內,其實並不是真正的體制內。

去年年底,有記者調研烏蒙山區A縣發現,A縣2023年工資預算總支出爲26.3億元,其中在職人員20億元,離退休人員1.7億元,臨聘人員4.6億元。

臨聘人員總工資預算小於在職人員總工資預算的四分之一,但數量是後者的1.8倍。最終導致,臨聘人員人均年收入約1.61萬元,而在職人員人均年收入約12.83萬元。

在大多數的縣城,普通人的消費水平並不高,之所以蜂擁到“體制內”,主要是因爲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收入來源。

所謂月入幾十萬的咖啡店、土菜館,服務的也是縣城“婆羅門”,網絡視角對准的,也是縣城“婆羅門”。

真正身在縣城的普通人,不那么愛喝咖啡,也“不愛”穿大牌,沒有月入幾十萬,更沒有挖到所謂縣城裏的黃金。

人們透過互聯網觀察到的那個縣城,跟真實的縣城相去甚遠。

“回到縣城”這個口號近幾年來越來越火,好像真的有越來越多人回到了縣城。

但不管從GDP還是人口流入,不論是一线、新一线,還是直轄市、省會和計劃單列市,這些標准劃分下的大城市,仍舊毫無疑問地碾壓小縣城。

甚至於相比農村,縣城的地位更爲尷尬。

爲什么縣城的消費逐漸與大城市接軌?

因爲他們離真正的農村太遠,但是又離充滿誘惑的大城市太近。

在普通的縣城裏,剩下的只有公務員、工人,和老人。


04 尾聲


提到大城市或者小縣城,總會有人說,硬幣都有兩面性。

選擇了大城市的自由开放,就得接受無止境的工作和忙碌的生活,享受了小縣城的歲月靜好,就得接受相對清貧和保守的環境。

但是,爲什么一定要做出這種選擇?

就好像問你,要喫屎味的巧克力,還是巧克力味的屎,可是明明有人就在喫巧克力啊?

有人說現在整個世界越來越像一個巨大的印度,從出生开始,就已經給人劃上了等級,有人一开始就身在羅馬,而有人一开始就生爲牛馬。

其實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本身就是這樣,好比二八鐵律無論什么社會制度,無論一开始怎么公平競爭,到最後都注定會分化和分層出來。

我們普通人能做的,要么認命,要么拼命去爭取擠入那更好的一層,力所能及,也就這樣了(全文完)



標題:苟在一线,活在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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