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最近,全球關稅战打得十分熱鬧,一份被稱爲“海湖莊園協議”的草稿被廣爲流傳,很多投資者都在討論其可行性。

事實上,這份協議的核心主旨有兩個:1、如何處置美國龐大的國債;2、如何化解特裏芬悖論。在這兩個問題當中,更要緊的是後者,即如何重構全球貿易體系,化解特裏芬悖論。

關於特裏芬悖論是什么,網絡上已經有很多討論了,這裏就不再展开了。我們這篇文章更側重於,1、特裏芬悖論的實質是什么;2、該如何化解特裏芬悖論。

當然,對於這兩個問題也有大量的分析,但是,很難切中要害。這是因爲這些分析都囿於西方經濟學,然而,真正的藥方在馬克思的理論裏,不幸的是,由於意識形態的問題,較少的人會去馬克思那裏找藥方。

於是,就有了一個極其詭異的現象:偉大的馬克思在100多年前已經給出解題方案了,但是,由於意識形態問題“特裏芬悖論”這個假悖論依舊被當成一個真悖論。

下面我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起看一看特裏芬悖論到底是怎么回事,它又如何跟資本主義的深層次矛盾關聯的。

剩余價值和剩余價值的實現

供給創造需求——薩伊定律。

薩伊定律是一切分析的起點,如果不在扭曲,那么,看不見的手會起作用,供給會創造需求,整個社會不存在過剩

但是,在資本主義經濟體裏,我們又觀察到了過剩,以及因爲過剩所爆發的战爭。

馬克思以極高的洞察力找到了那個扭曲——生產資料私有制。資本有一個天性,追逐利潤,追逐剩余價值,這會導致工人的工資w持續性地低於均衡工資w*,最終導致了產能過剩。

生產資料私有制扭曲了分配,分配問題阻止了薩伊定律生效。

每個資本家都在追逐剩余價值,沒有人想當傻瓜,於是,公共地的悲劇發生了,資本家的競爭導致世界產能的堆積,周期性地爆發產能過剩危機成了一個必然。

於是,另一位天才站了出來,凱恩斯說,我們可以利用公共部門作爲剩余消耗中心,幫助企業實現利潤

於是,就有了上面這張圖,資本主義企業追逐利潤,公共部門幫忙實現利潤。

但是,這種玩法也有一個問題,公共部門可能無序擴張,其消耗的剩余超過了企業創造的剩余

於是,資本主義的問題從產能過剩轉化成了政府債務問題以及通脹問題,到了這個階段,資本主義已經發展到了現代形態了,跟當今的世界很像了。

由於主權政府有徵稅權,所以,政府債務問題以及通脹問題,都有一個解決的出口。

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

上述討論告訴我們,資本主義有一個內生性衝動——資本要追逐剩余價值,這導致實際工資w偏離w*,於是,就需要一個外力——公共部門——把實際工資推回w*。

在“推回機制”這裏又有了一個分叉,一個辦法是創造一些冗余人員,消耗剩余,通過摻沙子的辦法讓w和w*接近;另一個辦法是政府補貼工人,給工人提供較高的福利,即補貼w,讓w接近w*。

事實上,前者就是現代資本主義,它創造了一個食利階層,消耗剩余;後者就是社會主義,直接利用政府補貼對抗資本追逐剩余的衝動。

不難發現,後者才是一個閉環,剩余價值來自於勞動者,政府利用再分配兜兜轉轉又返回給勞動者,最後這個社會既不存在冗余階層,也沒有大量過剩。

現代資本主義只是把一個問題轉化成了另一個問題,冗余階層會不斷地膨脹,最後反過來綁架政府,於是,政府債務問題,貧富差距問題,通脹問題頻頻發生。

因此,在馬克思的框架裏,現代資本主義的解決方案其實就是拆東牆、補西牆,把一個問題包裝一下變成了另一個問題。

國際剩余和國際剩余的實現

上述討論是封閉經濟體的場景,我們可以把它擴大爲全球場景,新場景中既有主權國家,也有貿易聯盟,解題思路更加开闊:既然不想讓國內的冗余階層過於龐大,那么,把剩余價值出口到海外不就能實現剩余價值了么??

但是,所有的出口國都這么想的,於是,一個全球意義上的對手盤呼之欲出。

如上圖所示,主權國家a和主權國家b同時向消費國出口,並形成順差,消費國則不斷地積累貿易逆差

不難發現,消費國實際上相當於單一國家情形裏的公共部門,不斷實現的剩余最後都會轉化成公共部門的債務

這時候特裏芬悖論就呼之欲出了,在單一國家情形裏,公共部門有徵稅權,徵稅權可以給海量的政府債務背書。

但是,在多主權國家的場景裏,消費國並沒有對其他國家的徵稅權,所以,在特裏芬悖論裏才有以下荒誕的表述,一會兒要美國當逆差國,一會兒又要美國當順差國

其根源在於,他沒有用馬克思的範式去思考問題,在更高的維度來看,美國這種消費國需要擁有對其他國家的徵稅權來給龐大的美國債務背書

但是,在實際操作中,美國並沒有這樣的權力,他是通過軍事、科技、貨幣等方面的優勢來替代徵稅權。一旦美國的軍事、科技等方面的優勢出現裂痕,那么,特裏芬悖論又跳出來了——沒有徵稅權,你憑什么當這個消費國呢。最後,消費國所積累的龐大債務就成了一個定時炸彈。


關於海湖莊園協議


有了上面的推理,我們就不難明白兩個問題了:1、爲什么是關稅;2、爲什么特朗普特別關注美債市場

在特朗普看來,龐大的美國債務實際上源於國際剩余的實現,這些債務並不僅僅是美國人自己的債務。

所以,才會扯到匪夷所思的債務重組和基於貿易順差的關稅。如果我們站在自由貿易的角度來看,特朗普就是個瘋子,成天瘋瘋癲癲的;如果站在全球剩余價值實現的角度來看,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1、存量債務來自於歷史上的剩余實現,所以,債權人有義務承擔一部分化債成本,債務重組是一個必然選項;

2、增量債務必然來自於未來的貿易順差,所以,特朗普要求擁有對順差徵稅的權力;

當特朗普“對等關稅”一落地,全球一片譁然,他的算法簡單粗暴到令人啼笑皆非:

用各國對美商品貿易盈余除以對美商品出口總額(如果爲負,就取10%)

但是,如果我們用全球剩余價值實現的角度來看,就不會嘲笑他了。他們在像收水電費一樣地收“剩余價值實現稅”,還很貼心地搞了一個階梯收費——多用多收。

因此,“海湖莊園協議”對美國來說是最優解,既解決了巨量美債所制造的燃眉之急,還拿到了徵稅權,杜絕了後顧之憂。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海湖莊園協議”正中要害,讓全球剩余價值循環體系閉環

但是,在政治上,這份協議又是極其幼稚的——憑什么?!!憑什么美國當這個消費國?憑什么美國擁有這個徵稅權??

如果是1944年的美國(ps:布雷頓森林體系建立),或者是1971年的美國(ps: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甚至是1985年的美國(ps:廣場協議籤訂),美國要求對順差徵稅,別人都不敢反對,但是,現在是2025年了,2008年金融危機都過去了近二十年了。美國沒有資格站在實力的角度去徵收這個稅。


結束語


綜上所述,“海湖莊園協議”只是美國政府一廂情愿的美好幻想,現實特別骨感,特朗普也只能拍着大腿罵以前的總統們——你們早幹嘛了??

在不改變社會制度的前提下,資本主義的深層次矛盾很難解決,自由貿易體系縫縫補補維持這么多年十分困難,他需要美國對全球保持碾壓的單極優勢。但是,這個條件正在瓦解,以至於單一消費中心的國際貿易體系正在解體,並且速度越來越快,這並不是任何人所能阻止的。我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減少舊制度結束所帶來的衝擊,以及盡快重構貿易的新秩序。

有人會講,特朗普政府企圖做一個不帶中國玩的新貿易體系,大家劃太平洋而治。這其實是“海湖莊園協議”另一個幼稚的地方,中國制造業佔比超過了全球的30%,這怎么繞开啊??世界可以沒有特朗普政府,但是,不會沒有自由貿易。

最後,還是回到了薩伊定律——供給創造需求。在國際上,生產力才是真正的硬通貨,誰說出口國沒法變成消費中心的??中國成爲消費中心,既有生產力的優勢,又有巨大的社會制度優勢

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美國政府既需要投入海量的資源維持軍力優勢,還需要養一個冗余階層,吸收剩余,這對全球而言是浪費,是制度成本;但是,由於中國的制度優勢,中國根本不必靠冗余人員來實現剩余,中國完全可以大幅提高勞動者收入,大幅提高基礎學科建設投入,進一步加大新質生產力投資,甚至於多搞幾次探月,因爲中國抓的是生產力這個牛鼻子,中國的制度是爲提高生產力服務的

所以,大家不要被歷史慣性所束縛,想當然地認爲美國過去是消費中心,未來還是,認爲中國過去是生產中心,未來也沒能力轉爲消費中心。

在這種重大的歷史關口,我們更應該回頭看,從歷史中吸取教訓,從那些經過百年歲月檢驗的偉大天才那裏汲取養分,是馬克思不如那幫網紅經濟學家,還是凱恩斯不如??少刷點短視頻,少聽些路演,認真翻翻書,當下的這些事並不稀奇。

剩余價值,真是天才到讓人嫉妒的洞見啊。

ps:數據來自wind,圖片來自網絡



標題:關於海湖莊園協議、特裏芬悖論和資本主義的深層次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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