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色還是惡俗，諾獎得主小說《素食者》爲何惹爭議？

韓國小說網8月12日文章，原題：解讀韓江《素食者》

《素食者》是一部由《素食者》《胎記》和《樹火》三篇中篇小說組成的連作小說，分別從英慧的丈夫、姐夫、姐姐的視角描繪了平凡的女主人公英慧的生活。

《素食者》從英慧丈夫視角描寫道，在丈夫眼裏英慧是一個非常平凡的人，他之所以和她結婚，正是因爲她沒有特別的魅力，也找不到明顯的缺點——她不需要有多耀眼的自我，只需要順從、聽話，扮演好妻子的角色——英慧只是一個可以照顧他起居、幫他立體面人設的工具。因此即使在英慧拒絕喫肉之後，他也很冷漠。直到英慧因喫素而無法周到地服侍他，即工具變得“不好用”時，他最終將妻子拋棄。

英慧喫素也遭到娘家人的不理解。喬遷宴上，父親動粗強迫英慧喫肉，招致其激烈反抗，最後她以死相逼用刀劃傷手腕。英慧喫素並非“偶然”。她出身普通的韓國家庭，是三姐弟裏最不受重視的次女，幼時常被性情暴戾的父親痛打，甚至曾親眼目睹父親將咬人的小狗虐待致死，又逼迫女兒們將狗肉拌在飯裏喫。在至高無上的父權控制下長大，又長期被丈夫漠視，肉體精神的雙重暴力讓英慧無法承受。

《胎記》的主人公是英慧的姐夫，一個事業上無所建樹的藝術家。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從妻子那裏得知英慧身上留有胎記，开始肖想小姨子的身體，被欲望和藝術渴望束縛。此後他在自己身上畫滿植物彩繪，並且將欲望盡數發泄在同樣畫有植物彩繪的英慧身上。他從未真正愛過英慧，而是在她日漸枯萎的精神和慢性自殺般隱忍痛苦中攫取靈感。英慧的生活裏污穢不堪，那個模樣於他而言竟然是充滿藝術性的。英慧不愿抹去畫在她身上的植物，她說想要成爲一棵樹，仿佛否認自己的存在。英慧堅持拒絕喫肉，是不是也等同於拒絕自己的存在？她想擺脫被剝削的境地，同時也不想剝削他者，英慧只想成爲一個不傷害任何東西也能夠生存的存在。

最後一篇《樹火》是姐姐的視角，英慧被送往精神病院之後姐姐常去探望她，逐漸理解了英慧。作爲三姐弟中的長女，爲了在暴君般父親的手中生存下來，姐姐很早就懂得壓抑自己，規避一切可能會對別人不利的行爲，過着被謊言所包裹的生活，內裏卻早已經疲憊不堪。英慧讓姐姐看到了那些可見和不可見的、她們活到現在所經受過的各種暴力，姐姐也因此從賢妻良母的束縛中掙脫出來，想起自己曾經放棄的東西，想起曾經歷的壓迫和剝削。

基於韓江獨特的敘事結構和新穎的題材選擇，《素食者》可以進行多種解釋。從壓迫和抵抗的角度來看，英慧的素食宣言可以被看作是對社會規訓的抵抗，而不僅僅是飲食習慣的改變。英慧忠實地扮演着社會和家庭所要求的女性角色，但她通過拒絕喫肉表達自己的意志，這是一種對強加給她的角色和壓迫的抵抗，是她試圖擺脫社會桎梏的表現形式。

同時，《素食者》也展示了女性的身體是如何受到社會控制的。英慧想通過自己的身體表達自我意志，但周圍的人卻想控制和壓制她的身體。她的家人認爲她喫素的選擇“不正常”，於是試圖用強迫喫肉的方式讓她“恢復正常”，恰恰證明了女性的行爲舉止需要與社會規範相匹配，而與其個人意愿無關。

這部小說被討論得最多的重要主題是暴力。地球上的生命體只有通過吞食其他的生命體才能生存，而這個過程相當暴力。想要生存就要喫，爲了喫不得不伴隨着暴力，這是多么具有諷刺的事情。英慧之所以成爲素食主義者，就是想要擺脫這種人類固有的暴力和欲望。正如韓江本人所言，英慧喫素，是因爲她認爲素食主義是一種不對任何事物造成傷害的方式，而食肉正好與之相反，所以她選擇素食主義，想要以此來清除自己身上的“暴力”。

總的來說，《素食者》是一部需要深度閱讀的作品，文字優美卻給人帶來巨大衝擊，同時也是一部令人欽佩的作品，將不容易講好的故事描繪得相當流暢。（褚禕譯）

標題：情色還是惡俗，諾獎得主小說《素食者》爲何惹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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