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億票房,20萬粉絲,諾蘭憑什么“炸”
作者|OK怪
《奧本海默》真“炸”了!
由克裏斯托弗·諾蘭自編自導的傳記影片《奧本海默》於今日正式上映。影片《奧本海默》講述了“原子彈之父”J·羅伯特·奧本海默傳奇的一生。
電影裏最具有衝擊性的畫面,莫過於世界首顆原子彈被引爆的場景。
據諾蘭介紹,影片全片皆爲IMAX膠片攝影機實景拍攝,而非特效制作。爲拍攝核爆炸的畫面,諾蘭還專門在新墨西哥州打造了“三位一體”核試驗場。
同樣炸裂的,是《奧本海默》的票房成績。截止目前,《奧本海默》已進入2023年全球票房榜前五名,全球票房接近8億,已經超過了諾蘭的前作《蝙蝠俠:黑暗騎士》。
在內地市場,不少觀衆也帶着看着“真核爆”的期待走進電影院。即使有在星期三上映的先天劣勢,《奧本海默》已逼近4000萬的票房成績,打破了《孤注一擲》連續25天單日票房冠軍的成績。
在今年好萊塢大片在華總體遇冷的情況下,《奧本海默》讓我們看到了好萊塢電影新的希望。
事實上,諾蘭在中國一直是“票房扛把子”:在中國市場尚未成熟的2010年,《盜夢空間》上映收獲了4.62億的票房成績,2017年《敦刻爾克》上映3天票房就接近2億。疫情期間,《盜夢空間》《星際穿越》的重映更是成爲救市之作。
諾蘭本人也可謂是“中國第一網紅導演”。據豆瓣顯示,諾蘭的關注人數超過了20萬,力壓一衆國內外著名導演(姜文、李安、詹姆斯·卡梅隆、斯皮爾伯格等)。
諾蘭還親自出席了《奧本海默》的宣傳活動。這是疫情後首次有好萊塢導演來到中國進行宣傳(受好萊塢罷工事件影響,傑森·斯坦斯缺席《巨齒鯊2》在華的路演)。爲一睹這位大導演的真容,影迷們紛紛哄搶《奧本海默》首映禮的門票,首映禮門票甚至被炒到了上千塊的價格,堪比國內不少人氣歌手演唱會。
在他的新片《奧本海默》上映之際,我們不妨結合諾蘭的前作,看看他的吸粉祕密到底是什么。
與觀衆的“貓鼠遊戲”
“燒腦”,是大多數觀衆對諾蘭電影的第一印象。從他的三分鐘短片《蟻嶺》到《奧本海默》,諾蘭始終在探索敘事技巧的玩法。他的電影把觀衆編織在一個個故事迷宮中,尋求謎題的答案。而對影迷來說,“爭做第一個看懂的人”是他們觀看諾蘭電影的一大樂趣。
諾蘭的早期如《記憶碎片》《致命魔術》等影片通過玩弄時空次序的花樣,成功爲觀衆打造了解密風暴,讓他在獨立電影界受到了一些影迷的簇擁。
真正讓諾蘭一战封神的,是2010年上映的電影《盜夢空間》。當時《盜夢空間》在國內上映,引發了”最後的陀螺到底停沒停”的全民大討論,正反雙方各持己見,列出數條證據辯駁討論,已然成爲一種文化現象。而諾蘭也成爲“燒腦電影”的代言人。
諾蘭有“燒腦三把斧”。第一斧是非线性敘事。
諾蘭曾經在採訪中提到過,他在閱讀英國作家格雷厄姆·斯維夫特的小說《水之鄉》時發現,不一定需要按照時間順序敘述故事。“文學創作早就用閃回等手法把非线性敘事運用得爐火純青了,可電影創作在敘事上的創新遠遠不夠。”
因此,諾蘭總在他的電影中不斷探索非线性敘事的不同玩法。
《記憶碎片》有兩條故事线:一條爲彩色畫面,倒敘敘述,共有23個段落;另一條爲黑白畫面,順序敘述,有22個段落。
兩條故事线貌似並無直接的關聯,觀衆難以在腦中形成一條完整的故事线。這種碎片化的敘事手法能使觀衆體會到和男主一樣的失憶感受。但影片卻又不斷拋出金錢豹、照片、紋身等线索,引誘觀衆將故事碎片拼湊起來,尋找謎題的答案。
直至最後,這兩條线索匯合到一起,觀衆才恍然大悟原來影片的开頭原來即是結尾。
而在《奧本海默》中,諾蘭也摒棄了傳統傳記片通常使用的順敘手法,採用多线索並行敘事:一條是由彩色畫面構成的“裂變(fission)”;另一條則是由黑白畫面構成的“聚變(fusion)”。但不同於《記憶碎片》的是,《奧本海默》黑白與彩色畫面並非用於時間前後的區分,而是用於主觀和客觀的區分。
彩色部分是從奧本海默的主觀敘述,我們能從中看到他的糾結與無奈;黑白的部分則是奧本海默事件的客觀講述,使我們觀衆又能抽離出來,審視這位大科學家的功過得失。
多重視點,則是諾蘭第二個常用的技巧。諾蘭電影常把全知視點、客觀視點和主觀視點結合起來,既給觀衆充足的劇情信息,就在關鍵情節有所隱藏,從而達到反轉的效果。
最爲典型的例子是《致命魔術》。影片時而從安吉爾的角度進行敘述,時而從伯頓的角度回憶過去,在結尾則用全知視點,客觀陳述二人的結局。三重視點的不停遊離,使電影也變成了一種半真半假的魔術表演。
而諾蘭第三招則是“高負荷信息”。《盜夢空間》設定了多重夢境,一個是在雨林,一個是在戶外雪地,還有一個是在夜間的室內。每一層夢境都有不同的規則,每當觀衆熟悉了夢境的規則以後,劇情又推進到了下一層,讓觀衆應接不暇。
拋开高概念設定以外,影片還填充着無數的細節設計,如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手上的戒指以及掉在地上的彈殼等等,每一個細節都值得拉片研究。因此,網上出現了很多類似《《盜夢空間》劇情與邏輯長篇解析》、《《盜夢空間》4大細思極恐的細節》的帖子。
《奧本海默》也同樣是一部有着“核爆”信息量的電影。在3個小時的時長,就有數十位科學家和政客陸續登場,他們有的是奧本海默堅定的盟友,有的是奧本海默的勁敵,有的向奧本海默伸出援手,有的則向奧本海默反戈一擊。仿佛一部美國二战浮世繪。
但諾蘭似乎是有意隱藏了這些人物的信息,甚至沒有標注人物的姓名與身份。或是也正是這樣的選擇,讓我們更能感受到奧本海默孤軍奮战,與各方勢力周旋時面臨的壓力。
當然,一旦信息超過了觀衆的承受範圍,可能會引來“反噬”。諾蘭的上一部作品《信條》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影片有太多陌生復雜的設定,並沒有給觀衆足夠消化的時間,導致觀衆無法跟上影片的節奏。最終這部電影成爲諾蘭截至目前評分最低的作品之一。
事實上,從上世紀90年代以來,不少導演就开始玩弄復雜的敘事技巧,比如諾蘭的“英國老鄉”蓋裏奇。
(蓋裏奇)
蓋裏奇的《兩杆大煙槍》《偷拐搶騙》等電影以暴風雨式的剪輯和多线並進的敘事手法,樹立了獨樹一幟的風格,並在世界範圍內收獲了不小的贊譽。此後他又將這一模式復刻到他後續的作品中,但觀衆們很快就厭倦了這些套路,《紳士們》《人之怒》等作品接連在市場遇冷。
而諾蘭卻總能在“三把斧”的範疇裏,玩出不同的花樣,給觀衆新的驚喜。因此,“諾神”的地位才長久未被撼動。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super star”
諾蘭也並不是一個沉溺於自我表達的導演,他深諳好萊塢的運作法則。2005年,當華納兄弟向他拋來橄欖枝時,諾蘭欣然接受了offer,开啓了《蝙蝠俠》三部曲。
《蝙蝠俠》系列不僅拯救了初露疲態的華納影業,還爲超英電影樹立了新的標杆。
“對我來說,要拍一個重要的漫畫英雄人物,應該聚焦於他的出身故事。有趣的是,這么多年來的《蝙蝠俠》漫畫都沒有明確地探討這個問題。”
在過去的超英片中,超級英雄是生來完美的存在,如超人天生蠻力,還是嬰兒時就可以舉起一輛汽車;蜘蛛俠在感染後,能夠輕松實現飛檐走壁。
而諾蘭影片中的蝙蝠俠更像是一個在亂世下的凡人。在蝙蝠俠三部曲裏,諾蘭用了大量篇幅去講述蝙蝠俠是如何憑借自己的努力,一點點爲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並拯救哥譚市市民於火海之中。
此外,蝙蝠俠具有多面性。據諾蘭自述,他作品裏的蝙蝠俠至少有三張面孔:最表層的一面是對抗世界的蝙蝠俠;他社會性的一面是一個頹廢的、戴着面具的花花公子;還有一張是他最私人的一面,只有他的管家和青梅竹馬瑞秋才能看到。
諾蘭的蝙蝠俠可能是最孤獨的英雄。他自幼便失去了父母,還遭受了所愛之人的背叛。而被他保護的哥譚市民對他也是恐懼多過於感激。因爲他的匡扶正義畢竟還是依靠暴力手段,凌駕在法律體制之上。因此在小醜等人消滅之後,他就成爲了哥譚市民的最大威脅。所以,一朝爲蝙蝠俠,他就只能站隱身於黑暗之中,咽下世人對他的流言蜚語。
《蝙蝠俠》三部曲中的反派角色也不是出頭腦簡單,臉譜化的惡棍,他們都有自己的信仰,以及復雜的心理情感。比如《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中的瑪麗昂歌莉婭所飾演的米蘭達。不同於原漫畫中的毒藤女,影片將米蘭達設定爲忍者大師的女兒,她之所以欺騙蝙蝠俠,也是出於對父親的愛,想爲父親復仇。
《蝙蝠俠:黑暗騎士》中的小醜更是一個具有復雜性的角色。一方面,小醜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帶領一批精神分裂症患者們隨心所欲地殺人;另一方面,他又深諳人性的陰暗之處。在影片开頭,小醜帶着以一幫戴着小醜面具的恐怖分子搶劫銀行。在小醜的煽動下,劫匪們不惜親手殺死同夥,以獲得更多贓款。小醜想向世人證明:人本質就是貪婪的,任何人都會爲了利益鏟除周圍的人。
從小醜的身上,我們能看到諾蘭對社會議題的反思。小醜追求無政府主義的理念,憎恨一切精英與統治階級,想通過各種手段消滅政府和權威,但他肆無忌憚地虐殺的行爲,又恰恰是違背了無政府主義的理念。
我們當然可以說,相較於一些嚴肅氣質的藝術片,《蝙蝠俠》對社會議題的探討仍然是膚淺的、表面的。但在超英電影的範疇內,這些批判表達算是彌足珍貴了。
困在迷宮裏的男人們
從影數十年,諾蘭拍過各種類型的電影,從前文提及的燒腦懸疑片《記憶碎片》到超英系列片《蝙蝠俠》再到科幻大片《星際穿越》。
而這些電影都指向一個共同的謎底——家。
有很多觀衆吐槽諾蘭是“殺妻狂魔”。在他大部分電影中,男主角的妻子都是處於缺席或死亡的狀態:
《致命魔術》休·傑克曼的妻子死於魔術表演;《記憶碎片》中妻子被男主誤殺;
《盜夢空間》妻子死了,男主還要欺騙自己妻子沒死......
在小娛看來,之所以有這樣的情節設計,並不是因爲諾蘭心理變態或者是有“厭女情結”,而說明了家庭在他電影中的分量。
“回家”是幾乎所有諾蘭電影的母題。《記憶碎片》的男主爲尋找殺妻“真兇”,踏上復仇之路;在《盜夢空間》中,家一直是男主柯布魂牽夢繞的棲息地。正如柯布在第一層夢境所說,他“要不擇手段回到孩子們身邊”。正是在“歸家”的驅動下,柯布才能穿越層層夢境,走到冒險之旅的終點。
《星際穿越》中的庫珀也是因爲對家充滿眷戀,所以才能讓在充滿艱險的星際探險中頑強地生存下來,並通過手表向女兒發送重要數據,使人類獲得了暫時的居住地。
《敦刻爾克》的战士們同樣也是想要逃離敦刻爾克,活着回到家園的懷抱。
正是因爲在復雜設定背後,諾蘭的電影有着這樣普適性的精神內核,所以他的電影才會受到大衆的認可。
缺點“人味”的諾神?
諾蘭的電影當然不是最完美的作品。評論界能列舉出他電影的數條“罪狀”,諸如視聽語言有時缺乏章法,台詞平淡乏味等等。而在“諾黑”眼中,諾蘭電影的最大缺點,恐怕便是他的人物缺點靈魂。
美國著名電影學者大衛·波德維爾曾評價諾蘭電影中的人物“與其說是一個獨立的角色,不如說是一個敘事信息闡述的渠道。”
客觀來說,這樣的評價並不偏頗。除了有原著漫畫作支撐的《蝙蝠俠》系列以外,我們似乎很難記住諾蘭電影中的任何一個角色。
看《盜夢空間》,我們迷戀的是陀螺到底有沒有停的謎題。在《信條》上映後,觀衆討論的更多也是主角是如何“逆行時間”的。至於對他爲什么要逆行,以及他背後有什么故事,諾蘭沒有細講,我們也不太關心。
這或許能解釋爲什么諾蘭選擇拍一部傳記片《奧本海默》。
不同於諾蘭以往的電影,《奧本海默》有確切的原型人物——“原子彈之父”J.羅伯特·奧本海默。
這個角色本身是復雜的,也是迷人的。在二战剛結束時,奧本海默憑借爲研制原子彈做出的突出貢獻,一躍成爲了最閃耀的科學家明星。但隨着战爭陰影的遠去,奧本海默卻因爲“原子彈之父”的名號,成爲那些和平主義者口誅筆伐的對象。
據諾蘭闡述,他想要塑造的不是一位學識淵博的科學家,而是一位“殉道”的普羅米修斯。他希望觀衆能看到奧本海默身上的脆弱與仁慈。
從某種程度來說,我們能看到奧本海默和諾蘭電影裏“蝙蝠俠”的相似之處:他們都是爲爲衆人抱薪者,在危難之時挺身而出,但在大難之後卻不得不面臨世人的審判與指責。而正如前文所說,《蝙蝠俠》作爲一部超英片,這方面的探討只是淺嘗輒止。而《奧本海默》有了真實人物與背景作基底,也就更具有現實意義。
這也可能是諾蘭的魅力所在——總是在挑战觀衆的認知極致,也總是在挑战自己的創作極限。
當人們以爲他只能拍小成本電影時,他創作出了《蝙蝠俠》三部曲和《盜夢空間》;當人們指責他只會“裝神弄鬼”玩懸疑時,他則交出了有更爲嚴肅表達的《奧本海默》。
諾蘭曾說,“當奧本海默按下按鈕引爆第一顆原子彈時,有可能會點燃大氣層並毀滅整個地球的那一個瞬間,是人類歷史上的非凡時刻。”
而《奧本海默》,或許也將成爲諾蘭的“非凡時刻”。
標題:8億票房,20萬粉絲,諾蘭憑什么“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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