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房破80億!資本是贏麻了,可一件更糟糕的事,也正在電影圈發生
今年春節檔,有點猛。
票房上,春節檔的票房突破了80億,爲歷年之最,贏麻了;
口碑上,幾部電影口碑極佳,豆瓣評分都在8分左右,再次贏麻了;
乍一看,這是一個大獲全勝的春節檔,我們從一個勝利走向了另一個勝利。
但仔細品味,事實並非如此。
這樣的春節檔,是票房的勝利,是營銷的勝利。
唯獨不是電影的勝利。
首先是市場的過度內卷。
整個檔期一共有8部電影,其中4部電影臨時撤檔,“二八定律”體現得特別明顯。
贏家通喫的結果,就是觀衆的選擇權,被無形掠奪。
其次是電影題材的趨同。
幾部賣座電影,都是合家歡類型。
都邀請了大量喜劇演員,走的都是笑中帶淚的路线。
最後都來一次炸裂的輸出,讓觀衆共情。
要么是打拳,要么是賽車,要么是動情演講。
只要拿捏住觀衆的情緒,口碑和票房就穩了。
最後就是電影美學的缺失。
這是最讓人失望的。
電影本身是商業性和藝術的結合體。
當它的商業規模達到幾十億票房的時候,藝術性必然被無限壓縮。
給人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大家都在按照一個標准來拍電影。
血腥的不能有,死人的不能有,三分鐘得有一個笑點,半小時得來一次反轉。
和電影院的按摩椅一樣,提供到位准確的情緒按摩,絕不越雷池半步。
比如賈玲的《熱辣滾燙》。
你可以說它是一部優秀的減肥紀錄片,一次教科書般的營銷範例。
但從電影藝術的角度看,充其量就是個加長版的小品。
王晶點評這部影片時直言,“出色宣傳與賈玲的賣命減肥打拳,值得有這樣的票房回報”,對電影本身只字不提。
賈玲一直強調這部電影與減肥無關,但影片上映大半個月,還在拿減肥營銷,這足以說明影片本身的羸弱。
再比如韓寒的《飛馳人生2》。
韓寒前幾部電影都是中規中矩的乖乖男,都獲得了不錯的市場回報。
拍第四部《四海》,他任性了一次,結果在春節檔慘敗。
這次拍《飛馳人生2》,他又學乖了,徹底放棄了自我表達。
全片沒有了韓式金句,沒有了文青式的結尾。
韓寒抹掉電影的作者性後,反而拍出了生涯最佳,這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最誇張的要數張藝謀的《第二十條》。
張藝謀是公認的電影大師。
如果說王家衛是把電影的光影美學利用到了極致,那么張藝謀就是把色彩運用玩到了出神入化。
《大紅燈籠高高掛》裏的紅色代表了性欲;
《滿城盡帶黃金甲》裏的金色代表了權力;
《影》裏的水墨色代表一種古典美;
《懸崖之上》裏的雪色則是諜战背景下的莊嚴肅穆;
甚至刪刪減減的《堅如磐石》,也用一種鉛黃色營造了獨特的犯罪氛圍。
可這一次《第二十條》,張藝謀放下了對色彩的偏執,拍了一部通俗易懂的“電視電影”。
兩個小時的時長,塞進了20集電視劇的內容。
老謀子像個“收納達人”,將劇情錯落有致地疊放整齊。
這種創作的下沉,讓普通人也能領略電影的魅力。
用王晶的話說,這是他近年來的最佳作品。
但這種創作上的“不思進取”也飽受詬病。
試想,連張藝謀都不搞電影美學了,那么中國電影的創作風向,已經發生了根本的轉變——
過去的大多數電影導演,即使拍了很多爛片,但他們的初心,是拍一部好的藝術作品。
現在的多數電影導演,片子拍得叫好又叫座,但他們的初心,變成了制造一款大衆滿意的產品。
根兒上的東西變了,最後的結果一定是南轅北轍。
坦白說,電影美學是一個模糊而寬泛的概念,很多時候就是一堆人的故弄玄虛。
但在商業片大行其道的當下,有了參照物,它卻成了一個真實可感的東西。
就像《繁花》播出後,很多人直言,它對其他國產劇是降維打擊。
看完它,《大江大河3》瞬間不香了。
原因就是王家衛把電影美學中的光影藝術移植到了電視劇上,對大衆的審美來了一次徹底的顛覆。
在中國電影這個維度來說,電影美學指的是電影中能夠反映中國元素的各種技巧。
早幾十年前,內地的費穆和台灣的侯孝賢都是中國電影美學的集大成者。
他們充分參透了中國古典山水畫和散文詩歌的精神境界。
不過分強調戲劇衝突,擅長使用賦比興的意蕴,創造了獨屬於中國的詩電影和散文電影,代表作是《小城之春》《悲情城市》《戀戀風塵》等作品。
他們從真正的哲學層面體現了中國電影美學,這種美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後來,香港的胡金銓和徐克,又把武俠片發揚光大。
胡金銓的電影有濃厚的文人氣質,影片多能體現文人士大夫憂國憂民的情懷。
其中服裝道具動作都很有京劇韻味,代表作《俠女》、《龍門客棧》、《空山靈雨》、《迎春閣之風波》。
徐克雖然和前輩比稍遜一籌,但在電影配樂上造詣很深。
連《青蛇》《梁祝》這樣的愛情片,也能拍出江湖味道,這些韻味在現在的功夫片裏也難覓蹤跡。
內地的第五代導演和第六代導演,也是中國電影美學的堅守者。
張藝謀、陳凱歌他們拍的《黃土地》《紅高粱》《大紅燈籠高高掛》等作品,他們對電影色彩美學的追求達到了極致,現在看來都不過時。
陳凱歌當年一度拒絕拍《霸王別姬》。
他覺得電影藝術不是講好一個通俗的故事,而是更高層級的藝術表達。
賈樟柯、陸川他們拍的《三峽好人》《天注定》《可可西裏》,則把中國現代美學體現得淋漓盡致。
賈樟柯拍完《三峽好人》,和張藝謀的《滿城盡帶黃金甲》狹路相逢,他直言“崇拜黃金的年代誰還關心好人”,這就是電影美學給他的底氣。
可惜2010年之後,中國電影迅猛發展,路子邁得太快了。
第幾代導演的說法已經不存在了。
因爲導演門檻被踏爛,人人都能當導演,亂拳打死老師傅的現象屢見不鮮。
這些導演大都放棄了美學表達,完全用大數據在拍片。
所謂觀點的碰撞,不過是算法給出的最優解;
所謂電影的立場,不過是臉譜化構成的姿態奇觀。
情緒輸出遠大於事實呈現,票房大賣遮住了審美的偏狹。
電影的“羅曼蒂克”消亡史,就此拉开帷幕。
細數過去14年,湧現的國產片不計其數,公認的經典影片也不少,但稱得上電影美學的少得可憐。
一部《讓子彈飛》,讓姜文站着把錢掙了,片中的梗至今被人津津樂道。
這就是過去十年的最佳國產片,但同時是姜文電影裏藝術性最差的一部了。
一部《我不是藥神》,促進了現實改革,至今被人反復提起。
但該片是以情動人,電影本身的藝術性並不高。
一部《隱入塵煙》,重現了國產片消失殆盡的電影美學,也取得了票房上的成功。
但因爲尺度原因,它的光芒未能一直閃耀。
一部《流浪地球》,开啓了中國科幻元年,一部《流浪地球2》展現了國產電影工業美學的天花板。
但在金雞獎上不受待見,只得了一個安慰獎。
整個圈子習慣了短平快的創作,對於這樣的異類保持着警惕。
一部《封神第一部》,時隔20年後重現了中國古裝大片的榮光,服道化全都做得很講究。
但就是這么一部電影,被雪藏近4年差點沒法上映,上映後也被狠狠潑了不少髒水。
鏡頭的另一邊,是這個年代的濤頭弄潮兒。
他們是陳思誠、賈玲、开心麻花,他們在票房上的成就有目共睹,但在電影藝術上的貢獻乏善可陳。
他們更多是抓住了時代脈搏,總結出一套公式化創作模板。
陳思誠的模板是,最开始是融梗,後來直接找現成的作品翻拍,然後把各種元素,推理、搞笑、愛情、冒險融進去,就是一部合格的商業大片。
現在他已經進化到直接找現成的新聞體裁進行改編,自己甚至可以不當導演。
《消失的她》《三大隊》就是這套模板的終極版。
獵奇熱血好看,但從電影技法上沒辦法給人太多回味。
賈玲的模板是,小品式的笑點填充+拿捏大衆心理的細節設計+出人意料的反轉。
體現在《你好,李煥英》裏就是最後的雙穿越,《熱辣滾燙》裏就是最後的記憶閃回,當然還少不了營銷的噱頭。
每個要素做到位,票房口碑就有了保障。
开心麻花的模板,翻拍電影+諧音梗片名+主角離奇遭遇+一定的含騰量+最後配上魏翔、馬麗這些黃金輔助,一部30億+的電影在三兩個月就拍攝完成了。
這類公式創作出來的電影,確實做到了接地氣和老少鹹宜。
但充斥着工業糖精的快餐味道,無法給時代留下印記。
許多年之後我們只能記住陳思誠的唐探宇宙IP,賈玲的減肥營銷,還有沈騰充當老好人到處去串戲,記不住影片本身。
在這個群魔亂舞的時代,一個綜藝節目能拍成電影,一首流行歌曲能拍成電影,一個小品也能拍成電影,電影是個筐,啥都能往裏裝。
翻拍成風,營銷成風,能吸引人的全都是情緒電影。
情緒成了唯一的創作密碼,電影的美學藝術則被束之高閣。
電影下映後,情緒一過,只留下一地雞毛。
因此在票房和口碑的表象之下,沒有了美學的魂,中國電影其實正在淪爲一條精心設計的流水线。
觀衆審美可以操控,大衆喜好可以搜集,好電影需要的元素可以拼湊,口碑之作可以量產。
似乎只要按下一個按鈕,就能迅速得到回報。
中國電影的“浪漫”在消亡,中國電影正在走向“快餐時代”。
竭澤而漁的背後,是電影美學被一點點榨幹,這是每一個電影愛好者都不愿看到的事兒。
文/皮皮電影編輯部:一粒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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