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燈》系列的“冰與火之歌”
©️鏡象娛樂
文丨梁嘉烈
12月5日，《南海歸墟》迎來點映禮大結局。劇集的倉促定檔與倉促播出，令不少觀衆感慨“剛剛开始就已結束”，時間如白駒過隙，2019年“鬼吹燈系列”前傳《怒晴湘西》的播出仿佛仍在昨日，轉眼間該系列就已走過五個年頭。
在與《一念關山》《新聞女王》等主流的古裝題材、女性題材劇集的同台競技中，《南海歸墟》熱度和話題度旗鼓相當，由此也可見五年沉澱下IP影響力與受衆規模的穩定性。
從口碑上來看，《南海歸墟》和《昆侖神宮》一樣都未復刻該系列巔峰之作《龍嶺迷窟》的佳績，如果系列終曲《巫峽棺山》最終無法與觀衆見面，那《南海歸墟》作爲系列收官之作，多少是帶着遺憾的。不過，對於這部誕生於影視行業上行期的系列IP來說，遺憾與不完美的另一面，是开拓與試錯中的成長。
《南海歸墟》的二象性
相比於系列前作，《南海歸墟》的獨特之處在於它的故事主要發生在神祕而又危險的大海之上，這也對劇集提出了不少硬性要求，如與海洋相關的文化民俗、場景奇觀、中式元素、驚險刺激橋段等能否量大管飽，滿足觀衆對海上探險這一稀缺題材的心理預期。從成片質量來看，《南海歸墟》交出了一幅相當不錯的答卷。
文化民俗上，劇集的主要切口是疍民的生存之道，比如對“媽祖崇拜”、“喫魚不能翻面”、“不能坐船頭”等老漁民出海規矩與信仰的呈現；中式元素上，南海歸墟處的恨天國、秦王照骨鏡等，都能從上古神話或文獻中找到文化脈絡；場景奇觀上，珊瑚螺旋海瑰麗的珊瑚礁、海上詭異的“打標船”、奇異生物大海蛇等，共同構成了刺激壯觀的視覺效果。
《南海歸墟》豆瓣开分7.1分，目前略微領先於《昆侖神宮》的6.9分。在劇情編排上，前九集皆爲海上戲，第十集主角團進入歸墟，瑪麗仙奴號沉船和恨天遺址的探險拉开序幕，劇集文戲也漸入佳境，疍民阮黑的犧牲成了一個敘事小高潮。從點映禮結束後觀衆的反饋來看，《南海歸墟》的評分後續大概率仍有上漲空間。
文戲上，阮黑與明叔串起的疍民故事無疑是《南海歸墟》的一抹亮色，一句“疍民都是苦命人”道出了底層漁民生存的艱辛與不易。身上兼具狠辣果決、傳統刻板、鐵漢柔情等特質的阮黑，塑造無疑相當成功，“老父親”形象深入人心，也極爲貼合原著，從劇集开播後觀衆們祈禱疍民三人組不要被編劇“發刀片”，也能看出外界的滿意程度。
不過，《南海歸墟》也非盡善盡美，這在主角團的形象塑造上體現得最爲明顯。新一季，被觀衆催促多季“速速結婚”的胡八一和Shirley楊終於進入戀愛模式，但兩人的情感戲卻不太對味，因爲爲了刻畫情侶間的衝突與矛盾，《南海歸墟》一定程度上犧牲了角色人設，比如一直以來沉穩又有大局觀的團隊領袖胡八一，新一季中變得略顯魯莽與衝動。
更令觀衆不滿的是新一季對王胖子的塑造，他與明叔的爭吵間接導致阮黑死亡，成爲了《南海歸墟》播出至今最受爭議的片段。相比於原著，“鬼吹燈系列”劇集中弱化了王胖子的战鬥力和人設，使他變成了和《西遊記》中的豬八戒類似的定位，但顯然，高級工具人的處理是需要精心把控尺度的。
前幾季中，王胖子的人物分工中都包含了“劇情推進器”這一職責，新一季同樣如此，但當他的行爲間接導致一位有血有肉的配角死亡，角色身上的討喜度和親切感便漸漸消失了，同時，這也加劇了不少觀衆對王胖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刻板印象。歸根結底，問題還是在於導演及編劇設置戲劇衝突的方式過於簡單粗暴。
《龍嶺迷窟》總編劇楊哲曾在採訪中提到，該季劇本中Shirley楊告知胡八一和王胖子他們被傳染了絕症時，原本的安排是“王胖子發飆、胡八一圓場”，最後導演調整爲了“胡八一猜到王胖子要發飆，所以順坡下驢假裝對Shirley楊發難，王胖子反變圓場之人”。可以說，這個處理相當高明，不僅體現了主人公之間的默契，也避免了對王胖子的矮化。
“下山”與“上山”
2019年之前，“鬼吹燈系列”的影視改編混亂且極度兩極分化，即有《牧野詭事》《黃皮子墳》這樣的翻車作品，也有正午陽光的《精絕古城》此類精品。2019年之後，《怒晴湘西》的开播讓“鬼吹燈系列”的IP改編逐漸走上正軌，次年的《龍嶺迷窟》中，胡八一、Shirley楊、王胖子“鐵三角”正式登場，“鬼吹燈系列”也進入了系列化开發流程。
目前來看，《龍嶺迷窟》是該系列中豆瓣評分最高的作品，也被譽爲該系列的奠基之作。劇集播出第二日便登上貓眼全網劇集熱度總榜第一並霸榜多日，雖後續熱度有所下滑，但播出第九日又在《清平樂》《我是余歡水》等一衆劇集的包圍下逆勢重回第一。熱度口碑雙豐收之下，《龍嶺迷窟》收官後便官宣“鬼吹燈系列”將由原班人馬五部連拍。
但事實上，《怒晴湘西》或許才是該系列的奠基之作，它雖然是一部位於《黃皮子墳》和《龍嶺迷窟》之間，起到起承轉合作用的作品，但劇集中的電影級場景質感、對原著的尊重、恰到好處的選角、對鷓鴣哨及陳玉樓兩位核心人物的立體塑造，讓外界看到了主創團隊的誠意，也初步爲“鬼吹燈系列”打下了觀衆基礎。
《黃皮子墳》雖然失利了，但它的試錯也讓七印象之後避开了不少彎路，《怒晴湘西》的成功，就是建立在騰訊視頻和七印象痛定思痛，總結經驗與教訓後重新出發的基礎上。從後來主創團隊的一系列訪談來看，《黃皮子墳》之後，導演費振翔在原著精髓把控、個人風格體現、觀衆訴求等多方的平衡上有了新的思考，而騰訊視頻也增加了制作上限繼續放手一搏。
之後的《龍嶺迷窟》，是該系列主創團隊在《怒晴湘西》之後的再一次“超進化”，劇集人物塑造、敘事節奏、特效水准、布景、配樂、剪輯等皆可圈可點。僅看人物塑造，主角團中胡八一的聰明仗義、Shirley楊的智勇雙全、王胖子的幽默樂觀等，都自然而然地通過細節一步步勾勒而成，此外，原著中着墨不多的配角馬大膽，也在改編之下從工具人變爲了有血有肉的小人物形象。
《龍嶺迷窟》的成功背後還有一個值得關注的細節，即劇集的編劇團隊人數達到10人，是目前爲止該系列中編劇團隊規模最大的，究其原因，《龍嶺迷窟》是“鬼吹燈系列”原作中卷數相對較少的，因此改編時需要擴充的內容量也極大。該季總編劇楊哲所在的大魔王工作室，曾參與過《法醫秦明》《十宗罪》等多部懸疑題材的創作，這也是《龍嶺迷窟》成功的關鍵因素之一。
《龍嶺迷窟》之後，“鬼吹燈系列”便從上山階段步入下山階段，頗有“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之意，《雲南蟲谷》6.1的評分成爲該系列評分窪地，如果說《龍嶺迷窟》是全方位的優秀，那《雲南蟲谷》便是多維度的崩壞。2020年，七印象的精力被《金剛川》與《雲南蟲谷》兩部作品拉扯，多线作战的副作用便是《雲南蟲谷》操盤上的問題重重。
接下來的《昆侖神宮》與《南海歸墟》，導演由費振翔更換爲了《流星花園》導演蔡岳勳，兩部作品口碑相較《雲南蟲谷》有所提振，但仍沒能重回巔峰。如果《南海歸墟》成爲該系列的最後一部作品，那如此收尾無論是對這個走過五年的系列，還是對屏幕前的觀衆而言，都難免遺憾。
“不完美”的佳作
從《龍嶺迷窟》开始，騰訊視頻與七印象定下了《雲南蟲谷》《昆侖神宮》《南海歸墟》《巫峽棺山》五部連拍的制作目標，今年《南海歸墟》遲遲未能定檔播出，外界便开始討論《巫峽棺山》是否能如期制作。早前，有網友微博詢問大金牙扮演者佟磊《南海歸墟》的播出時間時，佟磊提到“最後一部沒了”。
今年上半年，多部門聯合發布《打擊防範文物犯罪專項工作方案（2023—2025年）》，其中提到將嚴格管理“鑑寶”及“盜墓”等題材的影視和網絡視聽作品，增強人民群衆文物保護意識，引導群衆積極參與防範打擊文物犯罪工作。相關題材創作環境變化後，《巫峽棺山》最終能否問世成爲一個未知數。
不過，雖然未能在《龍嶺迷窟》後再創輝煌多少有些遺憾，但回首來看，“鬼吹燈系列”仍是網劇崛起過程中起到積極推進作用的關鍵存在。也可以說，這個系列是與國內影視工業化、網劇精品化、IP改編成熟化共同成長起來的作品，受行業大進程影響，也反向推動了行業的大進程。
《黃皮子墳》播出的2017年，正是網劇質量良莠不齊，同時影視行業創作者和視頻平台尋路精品化的开端，精品化是一個非常復雜的概念，但在“鬼吹燈系列”中我們可以抽取出電影級質感這一微觀維度。《黃皮子墳》失利後，七印象推翻了一衆固有創作思路，但唯一堅定的是“劇集電影級的質感”。
在當下，“電影標准”已是稀松平常的概念，劇集市場幾乎每年都會穩定產出多部如《長安十二時辰》《風起隴西》《繁城之下》此類擁有電影質感的高質量劇集，但在2017年前後，網劇電影化無疑是一個非常新銳的理念，就如前幾季導演費振翔所言是“內容的未來”。從《怒晴湘西》到《南海歸墟》，電影質感也是“鬼吹燈系列”風格化的顯著標志之一。
工業化上，從《怒晴湘西》到《南海歸墟》，七印象和騰訊視頻對內容制作排播流程的把控非常嚴格，即平均拍攝周期控制在四個月左右，包含前期籌備與後期制作在內的全部周期控制在一年以內，保證“年播”的節奏，此外在長线制作思路下，確保台前幕後主創班底和主演陣容的相對穩定性。這對如今仍在成型期的IP系列化开發而言，參考價值不言而喻。
IP改編上，從2019年的《怒晴湘西》开始算起，五部作品的豆瓣均分在7.06分，由此來看，整個“鬼吹燈系列”在一衆網文改編作品中雖稱不上神作，但絕對是佳作。在五部作品的改編中，如何平衡原作、市場、觀衆，主創團隊一直在不斷嘗試，其中既有《龍嶺迷窟》中處處神還原的細節把控，也有《雲南蟲谷》中失敗的“村民线”。IP改編無定式，網文IP改編也是在試錯中一步步走向成熟的。
再回頭看，2019年《怒晴湘西》播出時，還有不少人感慨“網播終於不是粗制濫造了”，如今幾乎很少有觀衆再如此形容網劇，“鬼吹燈系列”誕生於整個影視行業的成長階段，而非當下這一成熟階段，注定了它一路的起起伏伏。“鬼吹燈宇宙”或許不是完美的，但它承載了觀衆對IP的情感記憶，也在影視行業的上行期中留下了屬於自身的獨特印記。
鏡象娛樂（ID：jingxiangyuler）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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